Arsenal/MesutÖzil 斜线无意义
写给梅老师的枪手两百场 全是私心 阅前慎重（
关于他和梅苏特有多不合适的讨论，阿森纳早就屡见不鲜。
他偶尔也会思考当年一掷千金签下这位炙手可热的德国中场算不算个错误，而回忆起来这场轰轰烈烈的转会本身也充满了偶然——梅苏特离开马德里根本是迫于无奈，而他费尽力气终究没能挽回塞斯克。
梅苏特不算他的优先考虑，就像他也不是梅苏特的最佳选择一样。陈年旧事他们各自心里清楚，但也都不会说穿，提起时他们总要强调一番对彼此早前就多么倾慕让这段情节更加顺理成章。而他们的相逢往好听了说叫天赐良缘，本质是阴差阳错——命运的进程紧锣密鼓地敲打，由不得谁仔细掂量抉择。
不管球迷和媒体怎么指手画脚，阿森纳自己对梅苏特厄齐尔倒一直没太大意见——梅苏特这人本来横竖也没什么大毛病，脾气好，不耍性子，也不会给他惹事，球踢得漂漂亮亮颇符合他审美。
只是听人念叨多了也忍不住会想，他球风是不是该再硬朗点，身体对抗能力是不是该再强点，体力能不能再好点，总之就是要某些方面能像那谁那谁谁会不会对球队帮助更大点。
引进头牌就像娶个媳妇，既盼他长得好看烧得好菜还要能生养，得贤惠温婉又得有主见，不能缺乏事业心又要够顾家，总之就是彩礼给足了就希望他能样样都称心如意。
当然，家庭生活和谐美满日子过的顺的时候再多缺点都不是事，除了他的好别的大概也什么都记不起来。
而他们不顺心的日子又确实太多了。
其实要清算起这些，阿森纳有时候心里也觉得梅苏特才是更不划算的那个，梅苏特的天分和灵气毋庸置疑，想来如果能待在配置更高的球队的话个人职业数据大概率会比现在更好看——阿森纳在痛心自己输掉的一场两场三场比赛之余也会分出点心疼给梅苏特被浪费的一个两个三个饼，比赛输了还有下一场，联赛永远有下一季，他再珍惜眼前，也有的是时间等待——而与球会漫长的生命相比，球员的职业生涯和黄金时期实在是过分短暂。
他偶尔会去看梅苏特过去的比赛集锦，看青涩又稚嫩的他在场上不受拘束地奔跑，一截身影清逸灵动，脚底生花，像魔术师一样给观众带来无穷的惊喜——他张开双臂迎接满场排山倒海的欢呼，闪闪发亮的眼睛和阳光一样明亮。
他后来总是想起当年的梅苏特脸上的年轻意气。有段时间他们踢的糟糕透顶，数不清多少次阿森纳默不作声地坐在看台上，一边将身后球迷们没完没了的责难和抱怨全部听得真真切切，一边眼睁睁看着梅苏特竭尽全力地来来回回奔跑拼抢，累得浑身瘫软也没能够力挽狂澜。
那天整个队伍的节奏被打得很乱，前场丢失机会后场错误频出，梅苏特没能拿到几次球，而他看起来也和整支队伍一样不在状态。终哨响起时阿森纳本该起身去更衣室陪伴他的球员们，却被疲惫和失望拖累得挪不动脚步。在球迷们骂骂咧咧散场的脚步声里他忍不住想起了当年那个梅苏特。
——然后又更难过地想到，梅苏特又何尝不希望回到过去那个自己。他习惯的该是那些取之不尽的宠爱和褒赞，而不是在这些铺天盖地的质疑里把无比宝贵的时光一点点蹉跎。
磨蹭到最后该面对的还是一样不能少。输球后的更衣室每个人都一脸凝重，哪怕是平日里最没心没肺的乐天派脸色也差得让人不大想靠近。阿森纳勉勉强强地挂着微笑，首先拥抱了阿尔塞纳，然后是自己的球员们，劳伦特，奥利维尔，埃克托……最后是梅苏特。
梅苏特低头坐在休息椅上，手里无意识地攥着水瓶，他浑身湿透，像一条离了水之后扑腾到精疲力竭的鱼。阿森纳几乎难以将这个颓丧的他再和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身影联系在一起。
梅苏特知道阿森纳走到了他面前，他抬起头，没起身，露出一个疲累的笑容，微微张开了双臂。
把那颗湿漉漉的脑袋按在胸前时阿森纳几乎想问他，你来我这里后不后悔。
而梅苏特轻轻拍打着他紧绷的背，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
[小少爷，对不起啊。]
即便是表现好坏不定，梅苏特依旧毫无疑问是优秀到惹人惦记的球员。他们的合约临期时其他球队们纷纷来试他的口风，有真心想打探消息的也不乏阴阳怪气的，跟他掰着手指盘算梅苏特来了之后这些年他们过的多不好梅苏特对他有多累赘，最后得出结论你们相性也不好就别续了呗，缘尽莫强求。
这种时候他也只能笑呵呵地：再看再看，人家也不定愿意搁我这耗着。
听到这里那些球队往往放了心，别有意味地拍拍他的肩：就是说嘛，他也老大不小了，总踢不上欧冠也不是个事。
这种时候阿森纳总要咽下骂人的话，再挤个笑脸：这主要还是得看他自己，你们想签他的话去找他谈啊。
其实真想签梅苏特的根本不会费工夫上他这嘀咕，这不存心就是为了膈应他。虽然心里清楚，但过后阿森纳总还是忍不住想这谁那谁背地里去找过梅苏特没有。这当口他们各怀心思经营试探，对方的想法他自然没法直问，也不能指望梅苏特敞开了跟他说。
不知道别的球队到了这种时候是个什么状态，不过阿森纳近些年每到转会窗快开放或者合约将尽的时候总会频繁做一个梦——有时是海布里有时是酋长球场，梦里有很多穿着红白球衣的熟悉面孔，他们在欢呼的声浪里拍打着枪炮图纹的队徽奔向他，给他用力的拥抱——他们看起来都那么爱他。而阿森纳知道梦境的下一秒他看到的将是他们纷纷背转过身，给他留下一个个变换了球衣的背影。
他的声音堵在嗓子眼，但最后也说不出一句挽留。
他们都曾经和他一起走过那么多跌跌撞撞的岁月，但跌跌撞撞终究不会是令人心甘的结局。
关于梅苏特续约的事还在不停地被讨论，很多人并不看好他留下，甚至已经开始分析起了他接下来更可能投奔谁家。阿森纳表面再不动声色心底里还是被这一切搅得不胜其烦。他又开始做那个梦，梦里还是相似的情景在重复，那些人逐一离开，而最后是梅苏特来向他道别。
他记不清梦里梅苏特身上的球衣是什么颜色了——蓝的紫的黑的白的，那都不重要。梅苏特的表情有点像他被吐掉无数饼之后他们输掉比赛的时候，眼睛里没什么神采，嘴唇僵硬地抿着，看起来有几分疏离。
梅苏特对他说，[这样会对我们都好一点。]
阿森纳点点头，很平静地和他握手，礼节性的拥抱，然后说了再见——这是他身为球队无比熟悉的流程。然后他转头签下新的中场，他记不清梦里新来的小伙子是什么模样，但总之他们相处的不错，联赛的表现也渐入佳境。梅苏特更不必说——他本来就属于广阔大海，在海水中他可以恣意遨游，换着法儿撒欢，而不是被拘束在这条一眼看得到边际的河里。
尽管河很高兴能拥有他。
比较丢人的是这个梦最后以他被梅苏特敲醒收尾。
[你约我过来结果自己睡这么死？]
梅苏特脸上是又气又好笑的表情，阿森纳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还看到了点“这个球队没救了”的意思，他挠着头想道个歉，而梅苏特给他递了杯水，声音里有关切：[你做噩梦了？]
[没…是好梦吧。]
[做好梦的时候脸皱成一团？]梅苏特一点不信地看着他。
阿森纳愣了愣，他没想到自己的难过会流露得这样坦白——况且梦里的剧情明明皆大欢喜，他有什么理由难过呢。
梅苏特被他有些茫然的样子逗笑了：[说吧，你梦里我们倒数第几？]
阿森纳白他一眼：[反正不是第四。]他顿了顿，语气尽量轻松地说：[其实还梦见了装在塑料袋里的尼莫，拖着袋子一蹦一蹦回海里去了。]*
这是个很有趣的情节，那个画面想象出来挺逗乐的，但梅苏特眼里瞬间敛了笑意。阿森纳很快意识到他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
在这阵有些尴尬的沉默里，那个后不后悔的问题又在他心里冒了个尖。
阿森纳叹了口气，不顾梅苏特不满的神情厚着脸皮扒拉到他身上，圈住了他的脖颈。
[给我抱一会吧。]
那之后没过几天阿尔塞纳突然跟他说梅苏特续约的事差不多谈下来了。
这个消息让阿森纳一时有点懵，他结结巴巴地问那谁那谁那谁谁呢，他们不是也想要梅苏特吗。
[关他们什么事，]阿尔塞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梅苏特又没说要走。]
阿森纳一下子安静了。
新合同很快签了下来，给梅苏特开的工资是真的高，让他多少有点肉痛。虽然还是有人评价说再搅合几年他俩算是都完了，也有别的球队酸溜溜地问他厄齐尔看上你哪点这都还不走或者你看上厄齐尔啥了花这么多钱养着他，不过不管他们怎么评头论足，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已经不会来困扰他了。
梅苏特见了他倒还是照样呆着脸打不咸不淡的招呼，阿森纳也慢慢注意到他看着自己时脸上是没什么情绪，但眼神挺温柔。
那个没能问出口的问题他还是不知道答案，但他已经不想知道了。
后来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变得更好。联赛最终拿到的是创下多年新低的糟糕名次，陪伴他二十多年的阿尔塞纳也要离开。梅苏特更是深陷舆论的漩涡，针对他的那些恶意在他遭遇世界杯的巨大失利愈演愈烈。
梅苏特提前结束度假回到伦敦归队训练那天阿森纳去接他，隔了长长的距离一眼找到自家头牌——黑了瘦了。头发长了。形容有点憔悴。
梅苏特看见他，笑了一笑，眼角堆出些细密的褶子。
阿森纳忽然心里有点酸。
他的小魔术师已经不年轻了。但变得越来越坚强。
他走过去，给了梅苏特一个灌满伦敦气息的拥抱。
[你还好吗？]
梅苏特看着他有点小心翼翼的样子乐了乐：[我看起来不够好吗？]
开车去训练场的路上阿森纳寻思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倒先被梅苏特干巴巴地阻止了：[你还是高兴点吧，我现在可是专属于你了。]
红灯。阿森纳猛一脚刹车把他俩都颠一个趔趄：[你要退出国家队？]
[嗯啊。]梅苏特漫不经心地看着前边的路。
绿灯。阿森纳一边踩油门一边嘟囔道：[...听着是挺合算嘛。]
梅苏特拨着手指，换了个话题：[新教练怎么样？]
[你马上不就知道了。]
[我和教练总不会处的太差，]梅苏特耸耸肩，[倒是你，能习惯吗？]
阿森纳沉默了一会，然后慢慢地说：[阿尔塞纳是不可替代的。]他腾出一只扶方向盘的手拍了拍梅苏特的肩膀，继续道：
[但我们要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不过意料之中的，联赛开初还是诸事不顺。于是又时常有别的球队贱兮兮的问阿森纳，你们家的头牌状态不好工资又高你养着肯定可辛苦了，干脆趁他还能开个不错的价格考虑考虑卖了吧。
也没说不卖啊，阿森纳每次都一脸诚恳，你出价，我考虑。
当然这话说了等于白说。
也还是会有真心盼他好的人苦口婆心来劝，摆出一堆数据和洋洋洒洒的分析最后总结下来就是一句你们不合适。阿森纳也只是半只耳朵听然后胡乱点头，最后委婉又明确地表示，这我家事您就少操心吧。
后来别人也慢慢得出结论，这家伙现在混的太差，也就指着这个当家媳妇撑撑脸面了。
这些人说的对不对阿森纳真说不好，包括如果五年前或者大半年前他们做了不同的选择现在又是什么图景。很多事没法靠假设得出结论，他和梅苏特之间利益得失算的再分明，到头来也是一把拎不清的糊涂账。
他也偶尔会捏着梅苏特手臂上一小撮肉颇为痛心地感叹：[养了这么久也不长不了几斤，我也太亏了吧。]
梅苏特嫌弃地抽回胳膊：[怎么，怕卖不上价了？]
阿森纳也就顺着他的话说：[可不是吗，所以还是先养着再等等吧。]
梅苏特懒洋洋地翻他一眼：[等什么时候？]
等到你再也踢不动或者我再也养不起的时候。
有些话心里想想不要紧，但以他的立场说出来就多少有点虚情假意了。
阿森纳摇摇头，伸手端住梅苏特窄窄的脸，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至少等到不折本的时候吧。]
梅苏特其实想过很多次，有些问题如果阿森纳问他他该怎么回答，但他预备好的很多答案最后都没有派上用场。
就像现在阿森纳没有反问一句你愿意留到什么时候，而是靠在他肩上自顾自哼起了厄齐尔之歌。梅苏特听着他重复着那几句[We've got Özil, Mesut Özil]，忍不住笑着推开他。
[这歌真傻。]
阿森纳假作委屈地瞪他，故意唱的更大声。
梅苏特揉了揉那颗随着旋律晃来晃去的红棕色脑袋——他心里还藏了半句[和你挺配]，就是打死不会说罢了。
有很多人劝过梅苏特，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你该去更大的俱乐部，那里的天地会像大海一样宽广。
梅苏特见过大海，也爱过大海，他曾经也想过这条境况越来越不容乐观的河流或许确实不是他最好的归处。
而他还是没有离开。河水摇荡着波纹，抚触他的鳍尾，亲吻他每一片鳞甲。
他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艰难，往后大概还会有许许多多艰难，这些光是想想都令人感到疲惫。
但不管将要经历什么，他都会被水纹托着继续向前游去。
他知道这条河很爱他。
（never）END
*《海底总动员》情节